穿着围裙的桂英如女皇一般傲娇地转过身,抬着下巴说“我看看。”假装数了一下,桂英将玻璃球放在厨房一角,然后提着漾漾的衣领将漾漾拉到仔仔屋里。
“仔儿,给她腾块地儿,让她跟你一块做作业!你监督着她!就这一会儿。”桂英望着儿子,既是在商量也是在吩咐。
“可不可以……不在这儿……写作业呀?”漾漾含泪哀求。
“不行!必须跟哥哥一块写!把你的作业抱过来!快!”桂英说完,漾漾流着两行泪,十指互掐地去取自己的作业。
“在我屋写作业,把我的东西弄翻了,看我不揍你!”仔仔站在门口指着漾漾的小背影故作嚣张。
“你看着她写,她要是发呆或者玩玩具,直接训她!”桂英表面上说给儿子,实际上是说给漾漾听的。
漾漾抱着书本、本子和铅笔,小碎步地往前走,一路上噘嘴啜泣,时不时回头望一望爷爷,见爷爷一句话也不替她说,小娃娃伤心欲绝地去了魔鬼洞一般的哥哥房间写作业。桂英见她趴上了桌子,关了房门,让两孩子认认真真写作业,自己回厨房继续做饭去了。
看了一出好戏的马家父子两,一转身发现餐厅和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兴邦无奈,踱到餐厅拉了把椅子和父亲坐在了一处。寒暄的话昨天说尽了,进一步的话题谁也不敢先开口,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莫名地尴尬。老马继续抽他的水烟,兴邦掌心攥着一杯茶水,面朝大门口的方向——最熟悉的陌生人,说的正是这种关系。不知过了几分钟,父子两蓦地四眼相对,彼此深邃的双眼如鹰眼一般明亮而毒辣,可惜,依然没人开口。
又过了几分钟,老马低眉盯着桌子,咳了一声,而后开口“你那边……工厂……既然转让了,索性回陕西吧。”
兴邦一听这话,知方才和妹子的聊天父亲全听到了,心里打了个寒颤,面上望着茶水纹丝不动,沉默。
“东西一收拾,全寄回来,在咱陕西重新发展!你小叔有关系有门路,你想怎么搞,他总会帮你的!”老马说完吐了口烟。
兴邦扭了扭身子,望着父亲说“我一时半会儿,不回陕西。”
“不回陕西你待在哪儿?”老马觉自己急了也躁了,立马转换语气说“按英英说的,待在深圳也行。”
从头到尾,老马一直没有看儿子,兴邦却一直盯着父亲的双眼。
“我说了,我不回陕西,也不来深圳。”向来话不多说的马兴邦坚持自己的立场。
老马从鼻孔里喷出两股又浓又长的乌烟,点头问他“那么大一个省,没你待的地儿?这么大一个特区,也没你立足的地儿?你清醒清醒吧,多大的人啦,你要跑到哪年哪月?”
终究,老马先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