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塔洛斯外壳上的油污,又补充道:“你也别太拼了,该休息就休息,让手下那帮工程使徒和工虫多干点。使徒也是需要……呃,维护保养的嘛,长时间高负荷运转,小心核心处理器过热。”
塔洛斯点了点头,电子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明白,陛下。我会合理安排。” 说完,他就转回头,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全息控制台上那复杂的维修方案优化中去了,看那专注的架势,显然没把洛德“休息”的建议听进去。
洛德知道劝不动这个工作狂,摇了摇头,没再打扰他,转身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这片嘈杂而忙碌的维修区。
接下来,他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政务区的核心走廊外。隔着透明的复合玻璃墙,能看到里面也是一片繁忙景象。无数面大小不一的全息屏幕悬浮在空中,显示着帝国各个星系的资源产量、舰队部署、科研进度、附庸文明忠诚度曲线……穿着各色制服的文职人员(有人类,也有其他种族)脚步匆匆,低声交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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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门敞开着。潘多拉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冷静、清晰、不容置疑,正在有条不紊地部署着一项项工作,从某个星系的殖民星球大气改造方案,到一批新式护卫舰的交付验收流程。她的冰蓝色眸子在全息地图和数据报表间快速移动,没有丝毫停顿。即使是通过玻璃墙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绝对专注和高效的气场。她身上的帝国摄政王制服依旧笔挺,一尘不染,与周围忙碌甚至有些凌乱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她自身就是一个永远不会被干扰的精密仪器。
洛德在玻璃墙外站了一会儿,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进去。他知道,潘多拉是个比他更彻底的工作狂,让她停下来休息比重新设计一套星舰推进系统还难。进去除了打扰她,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摸鱼同伴”的共鸣。
他悄悄转身,离开了政务区。
然后,他的脚步又不自觉地把他带到了“附庸文明关系与资源协调部”(简称“榨汁部”)的外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海拉拔高了八度、明显带着火气的咆哮声:
“我不管你们‘塔兰’星这个季度的季风为什么迟到了两个月!也不管你们的深海采矿平台遭遇了什么‘史前巨兽’袭击!报告我看了,证据呢?影像资料呢?伤亡名单呢?什么都没有,就凭你们总督一张嘴说?!”
透过门缝,洛德看到海拉正对着一个全息投影跳脚。投影里是一个长得像直立海豹、穿着华丽袍子的外星人代表,正擦着额头(或者类似器官)上并不存在的汗,触手不安地扭动着。
海拉原本软乎乎的棕色头发,此刻因为激动(或者说愤怒)而有些炸毛,她那双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可爱的兔子眼,此刻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两簇小火苗:“资源上缴额度已经是按你们去年遭遇虫灾袭击后的情况,特别批准降低过的!白纸黑字签的协议!现在居然敢跟我玩拖延战术?再敢找这种一听就是瞎编的借口,下个月开始,额度恢复原样!并且启动‘忠诚度审查程序’!”
她越说越气,一只手指着投影,另一只手叉着腰,活脱脱像个教训欠租租户的包租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摸摸在3号气态行星背面建的那个精炼厂是干什么用的!识相点,赶紧把该交的东西,一颗矿石都不能少,按时按量送到指定集结点!否则,后果自负!”
全息投影里的海豹代表吓得浑身肥肉乱颤,触手挥舞,用带着水泡音的通用语连声保证:“明白!明白!尊敬的协调官阁下!我们立刻去办!立刻!绝不敢再拖延!”
海拉这才气呼呼地挂断了通讯。投影消失后,她还觉得不解气,抬脚就朝着旁边一个可怜的、印着附庸文明徽章的金属垃圾桶踢了一脚,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嘴里还嘟嘟囔囔:“一群给脸不要脸的家伙!好声好气商量不听,非得逼我发飙!当老娘是吃素长大的兔子吗?!”
洛德站在门口,看得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跟在他身后,说话小小声、容易脸红、被奥利维雅瞪一眼就会缩起来的小棕兔海拉吗?这分明是个一点就炸的“暴怒兔匪首”啊!这工作环境对人的改造也太可怕了!
不过转念一想,天天跟这些各有心思、总想偷奸耍滑、试探帝国底线的附庸文明打交道,面对无穷无尽的扯皮、哭穷、撒谎和阳奉阴违,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估计用不了一年也能被逼成喷火巨龙。海拉这还算好的,至少发完火还能继续工作,没直接掏枪。
洛德缩了缩脖子,没敢在这个时候进去触霉头,蹑手蹑脚地退了回来,生怕被海拉发现,然后把对附庸文明的怒火转移一部分到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皇帝”头上。
就这么一圈漫无目的地逛下来,洛德忽然发现一个让他有点……尴尬的事实。
好像所有人都在忙,都有自己一摊子脱不开身的重要工作。
潘多拉在运筹帷幄,处理帝国上下下大小事务;海拉在“压榨”附庸文明,为帝国筹集宝贵的资源;塔洛斯在埋头苦修那门宝贝巨炮;维多利亚在情报的海洋里挖掘真相;就连那些最普通的工虫,都在维修区里搬着比自己还大的零件,辛勤劳作;远处训练场传来的喊杀声,说明士兵们也没闲着;科研区隐约的争论声,显示科学家们正在攻克下一个技术难题……
整个帝国,如同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每个齿轮都在高速运转,发出轰鸣,推动着这个新生政权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艰难前行。
只有他,帝国的皇帝,这台机器名义上的核心和最高掌控者,此刻像个多余的零件,或者说像是个参观自己工厂的闲散老板,双手插兜,无所事事,找不到自己该拧的那颗螺丝钉。
“妈的……”洛德挠了挠头,又灌了一大口已经没什么气泡的快乐水,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不来最初的愉悦感了,“突然觉得……好他妈无聊啊。空虚,寂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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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望着走廊尽头繁忙的景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天天杀来杀去,跟虫族拼刺刀,跟堕落帝国的破烂舰队玩追逐战,跟不听话的文明斗智斗勇……烦,是真的烦,累也是真的累。可一旦突然停下来,发现没仗可打,没紧急政务需要他拍板(潘多拉都处理好了),没哪个附庸文明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死……这种无所事事的“清闲”,反而让他有点不适应,甚至……有点失落?
“呸!矫情!”他骂了自己一句,“多少人想过这种‘无聊’日子还没机会呢!你这是典型的贱骨头,忙的时候想闲,闲下来又浑身难受。”
话是这么说,但他确实找不到什么能立刻投入进去、让他感觉“充实”的事情。指挥作战?现在前线没大战。处理政务?潘多拉比他专业高效一百倍。科研?他去了只会添乱。训练?跟那帮士兵对练纯属欺负人,而且他现在提不起劲。
“算了算了,不想了!”洛德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些莫名的烦躁甩出去,“强扭的瓜不甜,强行工作只会制造悲剧。老子今天,就要把摸鱼进行到底!这是皇帝的权力,也是……义务?对,为了保持长久的战斗力,必须劳逸结合!”
他给自己找了个完美(且无耻)的理由,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不再犹豫,转身迈开步子,目标明确地朝着自己的“豪华狗窝”——皇室寝宫走去。
回到那个杂乱却让他感到无比放松和自在的空间,他再次一个飞扑,准确地把自己砸进兽皮地毯的怀抱里,甚至还惬意地打了个滚。然后手脚并用地把那个巨大的卡通虫族抱枕扒拉过来,紧紧搂在怀里,又把喝空的快乐水罐子放在嘴边假装叼着(其实已经没液体了)。
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不知疲倦地缓缓旋转,模拟的星光柔和地洒落在他身上,在地毯上投下模糊的光影。耳边是空间站内部循环系统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白噪音。
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脑子也渐渐放空。
“当个皇帝……是真他娘的累啊。”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眼皮开始打架,“不是身体累,是心累……得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偶尔……真的得摸个鱼……不然迟早……得累死在这皇位上……那就亏大了……”
战争还在遥远(或许也并不遥远)的前线持续,虫灾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帝国的扩张之路注定漫长而布满荆棘,内部的管理和附庸文明的忠诚问题也永远无法彻底放心……
但这些,此刻的洛德都不愿去想了。他只想抓住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间隙,让自己彻底关机,重启一下。做一个没有虫族嘶鸣、没有战舰爆炸、没有政务报告、没有附庸文明扯皮的,最简单、最平静的梦。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毕竟,皇帝也是人(虽然可能不太算标准人类了),是人就需要喘口气,需要偶尔逃离那个名为“责任”和“使命”的巨大漩涡。
摸鱼,不是懈怠,而是为了更持久地航行。至少洛德陛下是这么坚信的。
模拟的恒星光芒(其实是空间站的环境照明系统)透过巨大的观测舷窗,柔和地铺洒进来,落在他沉睡的脸上,在那还残留着些许少年意气的眉眼间跳跃。他的嘴角无意识地微微翘起,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或许只是梦到了能无限畅饮真正可乐的故乡。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做出冷酷战略抉择、手上沾满异族鲜血的帝国皇帝,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维持威严、平衡各方势力的最高统治者。
他只是一个累坏了、想好好睡一觉的年轻人。
摸鱼时间,皇帝专属,合情,合理,且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