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猜怎么着?博平、清河二郡也是响应了举义,但史思明杀回河北,并没有攻下这两郡治所,而是让人围着他们,直接就率军攻平原郡,先冲我们来。”
第三日下午,他们已进入了博平、清河二郡的交界处。薛白不知前方详情,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姜亥打探消息归来,在平原郡被围困以来,他的许多消息渠道都断了,只能重新打探。
“可追。”
他打算前往魏郡,有三百里路途,全速行军需五天。
“我们来自云中、常山、平原、北海诸地,倘若继续互不统属,如何在这样的变局中存活、立功?我与颜太守、王将军商议过,从此我们合为一军,便叫‘光武军’,在此河北沦陷之际,以光复朝廷为己任……”
抛开朝廷官职来看,确有着很清晰的统属,薛白为主,颜杲卿为副佐,王难得为先锋大将,诸将麾下的兵马则重新整编,方便调派。
薛白坐在山脚下的石头上等着姜亥打探消息回来,又摊开了那封从首阳山传来的信,边看着边皱眉思忖,相比于含嘉仓没有足够多的粮食供应军需,他更愿相信是高仙芝找了一个难以验证的理由弃守洛阳。
“放心,不从你们村子里过。”姜亥道,“坐下,不会亏了你。”
闫三连忙跑到窗边,往山脚下看去,生怕自己上次给官兵通风报信的事情被人知晓,或因自己引来官兵把村子给抢掠了。
姜亥咧嘴一笑,道:“再做一回买卖。”
史思明听的过程中,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偶有一些不太服从的,难免被杀了祭旗。
“战力如何?”薛白道:“眼下叛军攻潼关甚急,能被安排守在后方的,想必不是精锐?”
容不得他拒绝,他屁股挨着破凳坐下,余光往屋里瞥去,见到阿娘与嫂子们都在往外偷瞧,可见官兵没为难她们,这才放心下来。
“你们兄弟几个,常到永济渠码头上偷东西吧?”
“没,没有。”
“啪!”姜亥拍案骂道:“还敢抵赖?!我已听村中的货郎说了。”
闫三骇然色变,连忙跪在地上,请官兵饶他一遭。
姜亥这才说出来意,道:“货郎说,你们知道一条野路,能通到永济渠,还有船,是吗?”
“是,是。”
姜亥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金来,“这是今天的饭钱,还劳伱们兄弟给我带个路。”
“将军,那野路可不好走,荒得很。”闫三道:“将军怕是走不惯。”
“啖狗肠,你过得了,你阿爷就过得了……”
闫三说的那条野路并不从村子过,乃是在沼泽西边。他在芦苇荡里等了半日,姜亥便领着官兵来了,一万余人马,队伍极长。
“那个,将军,马匹可过不了,也不能披重甲。”
姜亥不放心卸甲,让闫三不要胡扯。
薛白则选择相信这个向导,让颜杲卿、马相如、刁万岁率部驻扎在树林中,看着马匹辎重与伤员,等待命令。
“喏!”马相如应了,心道:“又让我候命。”
之后,光武军半数士卒卸下了重甲,少量人换上少量轻便的皮甲。随着这向导穿过沼泽,竟真在芦苇荡中趟出一条能够通行的路来。
这条路走到后面,薛白的腿酸得不行,大汗淋漓。
他一直在思考着战局,但渐渐地,脑子里总浮现出一些别的东西……上一次腿这么酸,还是与杜家姐妹在西厢。
由此,他想到那个春风抚槛的夜里,他在疲倦中进入香软的大唐盛世;想到杨玉瑶醉酒般酡红的容颜,伴着娇切的喘息。
想到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又想到了与颜嫣的约定。
在夏日闷热、潮湿的沼泽深处,薛白开始无比怀念他的红颜知己。
走出沼泽,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此时天已经黑了,他们继续穿过森林,一路上劈开荆棘,终于在夜色中抵达了永济渠。
月光下,隔着渠水,能看到叛军营地的轮廓,一排篝火竟给人带来了家的温暖。
“船呢?”
“拉出来。”
“这么小?能载十个人吗?”
闫三小声道:“能载十二个。”
“永济渠不深,能泅水的游过去。渡河之后迅速列队,往篝火方向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