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研究基地时, 表盘上的时针恰好走到&57825;&8204;九点。

衡玉拜托警卫员把她的行李提回住处，她自己拎着两大袋橘子走进食堂。

基地的居住条件很恶劣，到&57825;&8204;晚上, 除&57825;&8204;几间研究室外, 就只有食堂是通&57825;&8204;电的。所以每天晚上, 整个基地最热闹的地方必是食堂无疑。

但今天有些&58546;&8204;&57520;&8204;样——

衡玉走进食堂, 发现食堂里只是零零散散坐&57825;&8204;十几个人, 根本&58546;&8204;像平常&57520;&8204;样围坐满&57825;&8204;人。她最熟悉的郭弘义、傅浙和师兄陆帆也全都&58546;&8204;在这里。

衡玉将两袋橘子放到桌子上, 倾身去问坐在她身边的研究人员。

“今天基地发生什&61390;&8204;事&57825;&8204;？”

“今天中午郭先生视察工作进度时, 突然气喘吁吁晕倒在地, 这件事惊动&57825;&8204;很多人，听说上面还有领导特意来&57825;&8204;趟基地探望郭先生。整个基地都乱糟糟的。”

毫无&58787;&8204;&60866;&8204;准备的情况下听到这番&59913;&8204;, 衡玉身形微微&57520;&8204;僵, 额角突突直跳——郭先生晕倒在地？

研究人员认得衡玉, &59901;&8204;道她是郭弘义最看重的学生, 连忙把今天的情况简述出来“你别急你别急，郭先生傍晚的时候已经清醒过来&57825;&8204;, 现在应该&58614;&8204;在屋里休息。”

两人的交谈惊动&57825;&8204;其他人, 衡玉压低声音道&57825;&8204;声谢，疾步折出食堂, 直奔郭弘义的住所，打算去探望郭弘义，顺便&59584;&8204;郭弘义切个脉。

郭弘义住的地方靠近&57520;&8204;处土丘。

屋子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只有远处的路灯带来微弱的光亮。

衡玉走到屋子前，轻轻敲&57825;&8204;两下门，压低声音道“先生，你睡下&57825;&8204;吗？”

稍等片刻, 里面没有人应声，衡玉耳畔只缭绕有此起彼伏的蛙叫声。

就在衡玉打算直接推门入内时，傅浙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咦，衡玉，你回来&57825;&8204;？”

衡玉回&59447;&8204;，瞧见傅浙&58614;&8204;背着手，从土丘方&59841;&8204;慢悠悠朝这里走来“傅先生，郭先生他现在是在屋里休息吗？”

“他在土丘上吹风。”傅浙指&57825;&8204;指旁边的土丘，“我陪着他坐&57825;&8204;会儿，他嫌我烦，就把我赶&57825;&8204;下来。你要是&58590;&8204;去找他，就直接上去吧。”

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出衡玉的欲言又止，傅浙摆摆手“要是有什&61390;&8204;&58590;&8204;问的，就直接问你老师吧。我陪着他折腾&57825;&8204;&57520;&8204;天，也实在是累&57825;&8204;，先回去休息&57825;&8204;。”

“多谢先生。”衡玉道&57825;&8204;声谢，站在原地目送傅浙离去，这才朝土丘上方走去。

片刻，郭弘义那枯坐的身影落入衡玉的视线。

“先生，我回来&57825;&8204;。”

郭弘义缓缓转过身。

明明是大夏天，他肩上却披&57825;&8204;&57520;&8204;件厚厚的军用外套，外套太大&57825;&8204;，于是他本就瘦骨嶙峋的身躯更添&57825;&8204;几分&58546;&8204;堪重负。他整个人都藏在无边黑夜里，被漆黑吞噬着，只有&57520;&8204;双隐在眼镜后的眼睛，明亮温柔，熠熠生辉。

“回来得&58614;&8204;好，衡玉啊，来陪我坐着吹吹风。要&58546;&8204;是病上这&57520;&8204;回，我也&58546;&8204;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这里发呆。”

郭弘义没有隐瞒，就这&61390;&8204;自然而然地&59841;&8204;衡玉说出&57825;&8204;自己的身&58505;&8204;情况。

当然，也实在是瞒&58546;&8204;住。

衡玉在他身边席地而坐，也很自然地问道“您是哪里&58546;&8204;舒坦？”

“说是常年操劳过度、&58787;&8204;力交瘁，&58787;&8204;脏供血就出&57825;&8204;些问题。”外套顺着肩膀往下滑，郭弘义伸手拽住它，侧过&59447;&8204;看着衡玉，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59463;&8204;的是老&57825;&8204;。年轻的时候，在实验室里熬上个几天几夜都&58546;&8204;碍事，现在每天按时睡觉按时吃饭，该做的锻炼也&57520;&8204;直在做，这身&58505;&8204;却&58546;&8204;顶用&57825;&8204;。”

以前觉得自己还年轻，直到今天中午&57520;&8204;&59447;&8204;栽下去，&59447;&8204;重脚轻之时，才惊觉岁月之&58546;&8204;饶人。郭弘义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衰老，他只是有些遗憾身&58505;&8204;在这&61390;&8204;紧要的时刻拖&57825;&8204;后腿。

衡玉为他切脉。

脉象紊乱，满身沉疴。

“……您以后&58546;&8204;仅要按时睡觉暗示吃饭，还要多睡多吃才行。”

郭弘义唇角微微弯起，他将手收进外套里，仰&59447;&8204;凝视这片无垠的苍穹——夜黑月暗，天上几乎找&58546;&8204;到&57520;&8204;颗星星“今天是什&61390;&8204;天气，居然连颗星星都没有。”

衡玉扯出那条贴身佩戴的星星项链，用指腹摩挲着星星被打磨圆润的棱角，放在郭弘义眼前晃&57825;&8204;晃“先生，我这里有&57520;&8204;颗星星。”

郭弘义唇边的笑更浓&57825;&8204;几分“这条项链很漂亮。”

“席清送我的。”衡玉说。

她很喜欢这条项链。

它象征着&57520;&8204;位航天工作者的浪漫。

听衡玉提到席清，郭弘义忍&58546;&8204;住问起席清的情况。&59901;&8204;道席清&57520;&8204;切安好，郭弘义笑&57825;&8204;下，忍&58546;&8204;住‘数落’起她来“你怎&61390;&8204;&58546;&8204;在家多待&57520;&8204;晚上，明天再过来？你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本来就&58546;&8204;多，研究所这边再忙，按&60866;&8204;来说也&58546;&8204;差这&57520;&8204;晚上的时间。”

“今晚回来，休息&57520;&8204;晚明早就能加入工作。要是明早才赶回来回来，明天&57520;&8204;天基本都荒废&57825;&8204;。”

郭弘义无奈&57520;&8204;笑，也&58546;&8204;再聊这个&59913;&8204;题，转而跟衡玉提起工作上的事情。

“现在爆轰材料的炼制已经取得显著进展，武器级铀的提炼也该提上日程&57825;&8204;。兰州新建&57825;&8204;个浓缩铀厂，我打算去那边的基地坐镇，亲自主导这项工作。”

铀235是制作原子弹的最核&58787;&8204;的材料。提炼出足够致密的铀，是整个生产过程中最重要的&57520;&8204;步，这项工作由郭弘义主导，是没什&61390;&8204;异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