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是斗不过这些个簇拥上来的丫鬟婆子的——这种斗,完全指的是气力和身体上的缠斗。
当那些个丫头婆子还碍于她太太夫人的份不敢真刀真枪的干时,她似乎还能占据到优势。
但等到贾母的话语给了那些丫头婆子和王夫人对着干的底气时,她就知道自己的那些个优势完全是镜中花水中月……不,甚至比那还不如!至少镜花水月还能留下点残影,但当她被人如猪羊一样的抬起来的时候,她竟是连蹬腿都蹬不动!
——至少有三四个丫头扭着她一条腿呢,什么胳膊拧不过大腿啊,那是胳膊没能占据数量优势!
于是她就这么被人抬着,看着无甚挣扎实际挣扎不得的犹如一条死狗一样的抬到贾母的面前。
而贾母也恰在此时就垂眸看了看她,相比王夫人简直和待宰的猪狗一样的姿态,颔首垂眸的贾母简直是气质沉静,威严尽显。
强烈的对比只一下就叫王夫人的眼角滑出了眼泪:从得到贾珠的死讯直到现在,王夫人都没有哭——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曾经落泪过——但是在现在,在这种强烈的对比尤其是在自己越比越被衬托的狼狈的情况下,她忽然间就哭了。
还是委屈的哭了。
尤其这委屈却不仅仅是为了死猪一样被人抬来抬去自己,更是为了她死了都讨不回一个公道的儿子:贾母怎么能够这样呢?难道贾珠就只是自己儿子不是她孙子了?还是说这死了的、没有利益可以再压榨的孙子就算不是孙子了?
又有她自己。
一个身为可怜母亲的,无法为自己儿子的冤死伸冤的她自己。
王夫人自打生下来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即使是在得知了贾元春的青云路被废掉的时候和知道王家大抵要抛弃她的时候也没有。
而原因大抵是因为不管贾元春如何身陷低谷,她都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复起的希望。
王家也是:不管王家如何对王夫人,它到底都矗立在那里,且王夫人和王家之间的血缘关系也是断不掉的——只要断不掉,她就能再将之牵上。
只有贾珠。
贾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