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少年时,他阿大也曾希望家里能出个读书种子,好从粗鄙武夫变作耕读世家。可读书人这个圈子,不是那么容易能挤进去的,郑老爷曾经下过苦功,读四书五经,可到了骆驼城,还不是被笑作泥腿子痴心妄想,沐猴而冠无自知之明,从那以后他就绝了这份心思。
自己这个儿子,要说学问还不如自己,真以为跟神木县里几个连秀才都不是的酸儒厮混,便是读书人的一员了么!
郑大公子不敢反驳,只能讪讪地退到一边道,“阿大自有主意,儿子便在边上瞧着就好。”
“那高百户,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可是就是徐通那老猪狗见了他都要发憷,那女娃是他房里人,你敢说人家是乡下来的野女人!”
“骆驼城来的刘大傻子,要跟那位高百户称兄道弟,绥德商帮里那位范大掌柜也和他是朋友,咱们郑家靠着你曾祖的荫庇才有今日之盛,你这个蠢蠹,要是能读书进学,不求你考个举人,便是中个秀才,你想怎么编排人家都无妨,可你连个童生都不是,咱们落在那些真正读书人的眼里,也是粗鄙不知礼的武夫罢了。”
郑家盘踞郑家镇多年,不但兼并囤积土地,在神木堡和神木县里都有生意来往,神木县也就罢了,可神木堡里高进闹出的动静可不小,郑老爷自然知道不少内情,他郑家家大业大,徐通这个坐地虎早就眼红不已,要不是祖父当年留下的余荫犹在,那姓徐的只怕早就朝他们郑家下手了。
如今这神木堡治下好不容易出了高进这等猛龙,郑老爷自然是交好都来不及,哪会因为拜帖上的木兰是个女人就有所轻慢,当年高家商队是块硬骨头,他和那魏连海打过几回交道,自是晓得这魏连海的手段,他调教出来的养女能差到哪里去。
被自家老子骂得抬不起头的郑大公子,只能低着头,在心里腹诽,觉得自家老头真是昏了头,区区一个百户罢了,难不成还真能跟徐通那坐地虎掰腕子不成,与其交好这等武夫,还不如多给他些银钱,在县里多结交几位年兄,说不定日后哪个中举,他郑家自有靠山。
“滚回房里,读你的书去!”
看着长子那副表面洗耳恭听,实则心不在焉的德性,郑老爷冷笑一声,也懒得再教这个蠢儿子了,好在他那长孙没给这蠢蠹教歪了,等见过那魏姑娘,他日后少不得要把这孙儿送去河口堡。
自己在骆驼城的好友传来的消息总不会错,总兵府大胜火落赤部斩获的那两百多颗鞑子脑袋,可都是和这位高百户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