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苦涩一笑,“殿下如果想维护那些人,我也无所谓了。今日既然下决心交出来,就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他长叹一声,接过若初递来的一杯茶,满面愧疚,“我师承逍遥阁,饱读圣贤书,中举之初,也曾春风得意,一身是胆,一心凭借这身庸才位列人臣,封侯拜相,借以光耀门楣,青史留名。可是,等真正踏入官场,一切都不一样了。裙带关系,人情世故这些不去学,不去做,官场之路举步维艰。我也曾无所畏惧,上奏弹劾,却被诬陷下狱,差点满门不保。为谋生计,只能屈从强权,随波逐流。”
说到这儿,杨俊已咽喉哽咽,泣不成声,捂着脸平复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出身贫寒,原以为高中之后可为民做主,伸张正义。不想,我这饱读圣贤书的人,到头来却成了鱼肉百姓的帮凶,甘为五斗米折腰啊。”
他眼角泛着泪花,遥望大江之上漫漫白雾,风霜往事一幕幕纷至沓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可笑的是,我求索之事与心中所愿背道而驰。调任虔州通判后,眼睁睁看着这里私盐泛滥,官商勾结,利益链直达汴京。可我竟只能对他们言听计从,在他们手下艰难求生。人人都羡慕我的位子是个肥差,可我每日盯着那些不义之财彻夜难眠啊。”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感叹,“殿下,虔州民生多艰啊。我朝官盐买卖,各有经界,不能相互侵越。官盐只能从经界内出售,不能运往别界。如此下去,盐产富庶之地食言大量滞销,而贫瘠之地,大量无盐可食。尤其是虔州,虔州在淮南经界,虔州人只能买从淮南运来的官盐。可虔州明明与广南相邻,买广南盐比淮南盐更方便。淮南官府欺压盐户,低买高卖,运到虔州,耗时耗力,价格会更高。可广南盐不一样,与虔州相邻,盐枭可以直接去当地偷偷收购盐户的私盐,带到虔州贩官盐便宜至少一半。如此下去,私盐怎能不在虔州泛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