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看周嬷嬷走远,回到座位上,两手一放,蓦然长叹“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不对症的药再吃下去,血热毒症恐怕深入骨髓,变成名副其实的翻胃恶疾。药在这时断,我尚且能拉小姐一把。”
沈荷面无血色,淡淡一笑“不,不能断。”
李源斟酌再三,微笑着说“心愿既然已了,再赔上一条性命多不值得。小姐栽的树,眼看要开花,留着性命赏花多好。”
“不到事成,不可松懈一分。”沈荷话语温柔,病容里藏着锋芒,“我爹娘俱亡,更无兄长姊妹。唯独性命是自己的,还能左右一番。”
“再吃下去,假的也成真的。换些固元养气的汤药,好让我尽力挽转,好有个交代。”见沈荷面带疑惑,李源接着说,“你院中老嬷嬷快要把我生吞活剥,只差打成肉臊子做豆豉汤。叹她忠心一片,还把头发剪了,小姐且顾念在老人家年迈,到此为止。”
沈荷明白他的意思,云淡风轻道“齐映会是嬷嬷日后的依靠。”
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值得连命都不要。李源百思不得其解,还不敢问。沈老爷满腹学识,温文尔雅自不必说,沈夫人他也见过几回,两个青松芙蕖般的人物,所生出的女儿竟然这么固执,一条直道走到黑。当初把苏家疮疤揭给她听,那是要她避开的呀。
“哥儿是几时回来的,怎么站在这里?”
屋外传来周嬷嬷的声音。
沈荷微微侧目,窗上留着一抹挺拔寂寥的剪影,窗子支开的缝隙,露出他腰间一角衣衫。随着无形清风潜入屋子的,是他身上那股清淡好闻的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