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约莫半炷香,李源才支开所有村民,从人堆里冒出头。
到院中做贼似地先关上门,往缸里掬捧水洗脸。举袖擦拭着脸,长长舒口气“难对付,难对付。有喜的女人难对付,上年纪的女人更难对付。”
他说这话时候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冷不防回头看,是周嬷嬷站在背后。两人相视一笑,周嬷嬷沉下脸,说了声“请”。李源调整肩头的褡裢,提起梨木箱子,尴尬应承着向里走。
李源年四十有余,目深高鼻极有精神。头戴浑裹,肩搭褡裢,一身错摺巾道衣,奇的是脚上搭配一双草鞋。不论春夏秋冬,他只穿草鞋。
说起医术,远不如专给妇道人家看产育内症的李夫人名气大。因他在京中医官院任翰林袛候医人时,沈荷父亲曾救过他性命,难得他也在秀州,这才把医治沈荷的事托付于他。
前前后后一年有余,沈荷的病没见好过。他收取的谢金不高,成效一样不高,周嬷嬷对他,是颇有不满。
“听说齐兄弟在县衙门内谋到份差事。向来年级轻轻进衙门,不是盗贼就是——”
周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源,李源意识到自己缓和气氛的玩笑话说得不妥,干笑几声匆忙打住。
淋雨后沈荷咳疾复发,夜里发热不退,周嬷嬷守在沈荷身边两天两夜。齐映一来一回,说是县衙门寻人抄写誊录案卷,一日写字二千,工钱一百来文。周嬷嬷觉着一来比替人书信来得强,二来院中确实需要银钱度日,欣慰之余便应允他。
李源边走边瞧着晨光里飞舞的扬尘,不忘感叹周嬷嬷收拾宅院的本事,能把一处破山洞收拾到如今这番模样,真是造化神奇,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