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个时辰的铜人，谷嘘停下动作，浑身汗浆涌出，打湿布衫，他一只手擦了擦发红的额头，面颊，眼神明亮，望着宁奕，另外一根指尖逗弄着那柄无鞘的稚子，稚子古剑像是蝴蝶一般上下翻飞，不亦乐乎。

宁奕笑着点了点头，手里拎着一个行囊，轻轻放下，道“小不点，多吃点。”

布囊里是好几屉包子，个大蓬松，热气腾腾。

宁奕特地驭剑到山下去买的，以他的修为，一个来回要不了多久，几乎不耽误时间。

谷嘘那天偷偷在宁奕耳旁说自己看到山下有人卖包子。

幸伙在西岭苦了十几年，被一户好心人家捎带着入了西境长城，还没来得及过上好日子，遇上了流寇，兵荒马乱的逃了半年，蜀山山门重新收徒，他机缘巧合被蜀山下山的弟子吴清看中，带回山门于是就有了今天。

在这之前，他吃过被有钱人家纨绔吃了一半扔在地上的肉包，抢过土狗吃了一半的残渣，也偷偷在胸口藏着冻僵发硬的冷包子，试图焐热了再吃。

拜入风雷山前，谷嘘没吃过一顿好的，拜入风雷山后，千手师姐虽然没有给他银子，但他不用担忧吃穿了，因为蜀山山门内有很多山下吃不到的东西，蕴含灵气的酒液，百年老树的灵果即便如此，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人间叫卖的热气腾腾的包子。

那一日，他鼓起勇气，对宁奕说。

“宁师叔能不能帮我带一些山下的包子？”

宁奕能明白这种感受。

很久以前，在他拜入蜀山之前，还在为银两烦恼的时候，他想吃饱一顿饭，想穿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想有一匹自己的马，有一把自己的剑。

宁奕看着眼前的黄衫小不点。

谷嘘大口大口吃着包子，狼吞虎咽，头发已经不再蓬垢，但是逐渐散落下来，遮住了额头的大部分，看不见他的眼神。

谷嘘并不饿。

但他还是大口大口的吃。

像是要把曾经受的苦，吃的痛，都吞下去，咽下去。

吃着吃着，动作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