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永远都是为他开着的。
他的母后曾经是那么美丽而年轻的王后,总是喜欢穿着翠绿色的衣裙,和他一起,绕着那些闪烁的灯火,互相追逐嬉闹。
父王母后从他小时候就把他作为储君培养的,请最好的太傅,聘最好的武师。
他曾经是那样的骄傲,曾经是他父王最器重的儿子,因为他是嫡长子,他生下来就是太子。
可是不记得从哪一年起,好像还是好多年前,他的父王就很少来这座寝宫。
从那时开始,他常常看见母亲哭泣,看见母亲绝望地将铜镜狠狠地摔碎,看见母亲不再穿那一袭绿衣,不再哼唱他从小就听腻了的歌谣。
“月满清清,素手桂黄。与彼良人,共隅一方。
槐水曲,槐水汤汤,濯我衣裳。
月满盈盈,颔首棣香。与彼良人,天各一方。
磁水长,磁水泱泱,棹舟北上。
巨鹿之泽,汇于归乡,不复离伤。”
而他的父王,春赏花,夏踏波,秋狩猎,总是和另一个更年轻的女子,那个女子的名字叫畅。
畅出身青楼,比公子嘉还要小两岁,虽是豆蔻年华却早已艳名斐然。
她长得的确是倾城倾国的美丽。可是她的美丽背后,就是自己母亲一天一天容颜的枯黄。
直到有一天,母亲被人们从这里抬走了。
那个哼唱着家乡小曲的高贵而甜美的女子不在了,也带走了她自己的悲伤。
从母亲走了的那天,这黎香宫的宫门,永远对公子嘉关闭了。
曾经他从小长大熟悉的地方,已经全变成别人的地方,别人的家。
而那别人,没过多久就给他生了个弟弟,名字叫迁。
小小的粉雕玉琢一样的娃娃,长得是真好看。公子嘉以前特别喜欢他。
“嘉哥哥,”公子嘉最喜欢他软团团地拽着他的袖角,奶声奶气地叫他,“嘉哥哥,陪我玩儿呗。”
可是在迁六岁那一年,一直陪她玩儿大的一个小宫女,名字唤作晴儿的,就那样让他罚在雪地里跪着。
那个稚气未脱的玉人一般的孩子,披着绒绒暖暖的雪貂裘子,眉眼弯着却话语冰冷地说,“让她跪在那,永远不要起来!”
第二天早晨大雪依旧没停。
晴儿真的就永远起不来了。曾经爱笑的小女孩,变成了比雪球更硬一些的一团雪。
从那天起,公子嘉才明白,那可爱的玉人儿一样的弟弟,原来却有一颗硬冷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