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徵平虽然不会多心去揣摩什么人心事故,可见到如此光景也识趣地跟随段才栖一块离开。走过朱弭时,那天在雨中穿米字格套衣裙的歌女模样又一次浮现在易徵平眼前。他看着跪在地下不敢起身的朱弭,心里升起一股怜悯之情。
怜悯之情?
易徵平知道这并不是怜悯,而是别的什么他不好说出口的话。
朱弭在库房里报告时,段才栖和易徵平看见屋外的木棚中已经聚集起庄子里平日在四处清扫的下人。姑娘们换下了外出或无事时齐整的穿戴,统一穿上深绿色布满细皱的棉质衣裤。小童们扎起头发挽起袖子,帮助婆婆们从门旁高举蚕叶竹筐的青石台下拖出安放煮过的生丝的砧槽。由于心急,一个孩子用的力气大了些,半槽水晃了出来,差点洒到他们的鞋面上。小童们惊呼着散开,又聚拢回一处。看上去就像小塘里惊慌四散的鱼群又因饵食重新回到原处一般。
为什么刚刚自己看见了受罚的朱弭,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呢?
易徵平紧盯着面前的捣练的众人,妄图从他们身上找出原因。
“怎么了,眉头紧锁的?”段才栖问。
现在徐庄里上演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副场景:一庄老小动员起来,为制成熟丝捣练。
在庄里庄外人看来,这便是令人心满意足的温馨生活。
那么易徵平又在烦恼些什么呢?
“是因为刚刚我的缘故,害得那位朱弭姑娘被徐老爷责骂了,你才苦恼吗?”
“不。”易徵平摇头。
木棚外的姑娘童子已经开始捣丝了,木杵一下一下捣在半盆水中。咕咚一声响,易徵平就想起徐老爷的笑脸和朱弭的歌声第二声响后,易徵平脑中的笑脸变成怒脸,歌声变为抱歉声一位姑娘没有抓稳,脱手后木杵掉进槽里,哗啦一声溅开水花,易徵平终于想起自己和阿衡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