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这是宫外预备推举程琳入三司的意思,那么回过头看后面两句,又显出别的味道。
“忆故人”,忆得自然是章献。
赵桢得知程琳曾经向章献献武后临朝图,委实吞不掉这口气,并为这个事情专程找她抱怨过——曾经,她这小娘娘可是比大娘娘亲多了——并自那时候起,他便与程琳相当不对付。
而赵桢执意不免去契丹、西平、回鹘蕃商的商税,她最初猜测,他的目的是让商户们产生冲突,借此吸引周围目光,掩盖宫内有人教旨免四京市租的旧条令。如今回想,遮掩旧令并非全部——否则因之惹得辽人闹事也太不值当了——赵桢打一开始,就有一部分是奔着寻程琳的晦气去。
皇帝不信之人,硬要推举,恐怕不容易,好在此事不劳她动手,前朝定有人相助。她最紧要的,是将这种不容易化作满腔意切情真,成为程琳绝渡逢舟时的天幸。从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显然不在乎女主掌权,比起别的顽固之辈更为务实,若令他在朝中得势,“前路悠裔(辽远)”便绝非空话。
对此,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之一则不必提,忧,却是几十年积攒之下恼人的顾念:赵桢,究竟是个令人不忍苛责的孩子啊,他身为一国之君,须怀容人之量,岂可因当初未掀波澜的往事而迁怒至今,白白将嫌隙赠予他手呢?
她的眼光顺着翼朴粗壮的树干一路往下,落到在地里耗费几十年终于挣扎破土的虬结树根上,一瞬间神思也清明许多,自嘲般冷笑一声道:“我在这儿柔懦寡断给谁看!”她烦躁的,把纸条攥成团,准备扔到兽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