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以往生活豪奢,起居皆有仆从服侍,经常沐浴熏香,倒是很难闻道什么怪味。
近日旅途劳顿,又兼大病数日,回光返照之时百骸顿开,一股强烈的“老气”自其身上散发而出。
蔡行刚刚走近其人,就觉察到了异常,不自觉皱起眉头,旋即又意识到不对,片刻便恢复了正常,但其人的小动作却没逃过蔡京老辣的眼光。
“没,没啥,孙儿腹中饥得慌,才在祖父面前失——”
蔡京自然知道蔡行的真实想法,但其人并没有拆穿幼孙的谎言,而是伸出手,慈爱地抚摸着蔡行的脑袋。
“老夫这一生,历经沉浮,却从未认输。
若是还像你父这般正值壮年,便是再落魄两分也总能翻身一博。
可惜啊,大去之期已在眼前,反连累你们这帮儿孙跟着遭罪。”
“祖父,呜——”
蔡行当即就听懂了祖父的话,心中无比悲戚当即便哭出来声来。
柔弱的宋氏一路上从未哭过,此时受到儿子的感染,也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蔡修倒是没哭,却两眼空洞地看着堂外,不知在想什么。
“莫哭,再哭老夫的话就说不完啦!”
蔡京倒是好气度,出言打断了几人的悲戚。
蔡行身量尚未完全长开,比祖父还要低小半个头,闻言止住了哭,可眼角却还挂着泪,只是乖乖仰头看向蔡京。
“我且问你,蔡京可是奸臣?”
“祖父?”
蔡行生儿富贵,少经世事,莫说以其人有限的见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算能,他又如何敢当着祖父的谈这么忌讳的话题?
“呵呵。”
蔡京并没有想过为难自己的孙儿,这个问题其实是自问自答。
其人因为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反而没有任何忌讳,似是有意说给儿孙听,又似是故意说给偏殿的公差听。
“不忠于君上、弄权误国者谓之奸!
蔡京虽然忠于君上,但柄大宋朝政十余载,上不能辅道君开太平,下不能安黎民御外敌,至大宋衰败如此,蔡京‘功不可没’,自是大大的奸臣!
哈哈哈,大大的奸臣!”
蔡行从没有见过气度从容的祖父这般癫狂模样,很有些害怕,眼光也闪躲起来。
蔡京却已经恢复常态,看着这个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命运的傻孙子,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