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倒也不曾多嫌着他,面上还现出了淡淡的笑意,问他“你爹娘都还好么?”
李二蛋闻言,登时那眉毛眼睛便全挤在了一处,瓮声瓮气地道“都死啦,吊死的。”
仿佛怕李婆子听不懂,他突然伸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伸出舌头、翻着白眼,模仿着死人的模样,大着舌头道“俺爹和俺娘,一齐吊死啦,就像这样。”
李婆子凝目看着他,眉间仿佛有了一丝哀色。
然而,这情绪淡极近无,很快地,她便又恢复了素常那副冷漠的样儿来,缓声道“罢了,我也不过白问问。你可好生着说话,莫做出这怪模样来,不好看。”
李二蛋点点头,很温顺地将手放下了,旋即便“嘿嘿”傻笑起来,扭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茶寮,咧嘴道“九表婶,侄儿请您吃茶。”
李婆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那茶寮虽小了些,却也还干净,遂颔首道“好,就去吃茶。”
“吃茶去喽。”李二蛋欢喜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地在前引路,李婆子便在后跟着,看向他的视线里,有着几分审视。
与李二蛋的约,早在一个月前便定下了。
虽说平素很不喜与人往来,但看在当年同宗、且李二蛋又找了她多年的份上,李婆子还是同意来见上一面。
虽然她心里觉着,见面与否,本身也没多大意思。
只是,当年同村的本家,早就分散各处,李婆子孤身在外,或多或少,总会思乡。
李二蛋既是同宗熟人的后代,则见上一面,也无伤大雅。
便是抱着这个念头,她才会践约而至。
那茶寮也不过就在十余步开外,很快便到了,李二蛋进去后,当先拣了副靠里的座头儿,很细心地将凳子都擦干净了,方请李婆子坐下,旋即大声吩咐老板上茶、上点心,又冲她显摆
“今儿发饷,侄儿可有钱了!”
一面说话,他一面便从身后的褡裢里掏出一把钱来,乱糟糟地往桌上一堆,炫耀地道“九表婶瞧,多吧?”
李婆子扫了一眼,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问“罢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如今做着什么营生?又是如何寻到我住的地方去的,还有……”
“哎哟”,她话未说完,李二蛋忽然一捂肚子,苦着脸道“侄儿肚子疼,要出恭。”
那茶寮的老板此时正捧着茶盘过来,闻言忙笑道“这位客官,出门儿往南走不多远就是片儿野地,客官自去便是。”
说起来,京城里最近时兴起了一种叫做“公共净房”的新鲜玩意儿,听说也不要钱,用完了还能冲水,十分稀罕。
只是,那到底是金贵人才用得上的,而这一片却是穷人呆的地方,自是没有公共净房,是故,举凡有不时之需,大伙儿还是在野地里解决。